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四章 (14)

關燈
然而眼前這個人,卻是面罩如霜,清俊陰柔。

不是她。可是這玉佩……

見羅蘿執著的盯著自己身上的玉佩,方棋撤了目光,略擡下巴,視線低垂著,淡淡道:“看來有人能證明我的清白了。”

睨了一眼老捕頭:“證人也有了,你們還想怎麽樣?”

老捕頭沈吟半晌,又對羅蘿說道:“你是?”

羅蘿:“我——”

話還沒說完,老捕頭一打眼就瞧見了陸珩。就見陸珩親昵摟著羅蘿,不用說也明白了。

“喲,小的有眼不識泰山,陸少爺,少夫人。”

此話一出,嘩然。無恥敗類!

陸府。僅這兩個字,就能的兩個素不相識的人迅速拉近距離。故而,連平民百姓如此,官府也不例外,故因為元安瀾的關系,官府對待陸府,如同見了活祖宗,一份半點都不敢得罪。

“說起也巧,小的正要去府上通報鳳祥樓的一案。”說著,老捕頭將年輕的捕頭扯到了前面。”年輕的人本來就做好拍馬屁的準備,結果沒想到被人叫到了這裏,沒想到歪打正著,見到了正主。捕頭低眉順眼道:“陸少爺,也那掌櫃已經招認了,的確坑了公主的銀子,按照律法,鳳祥樓已經關店了,罰了一萬兩銀子,大人斷了案子,掌櫃關押三年,其餘的關押一年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“捕頭大人。”方棋擡頭望著天色,不耐道:“問完了,本公子還有事。”

“不能讓他走。”

老捕頭望著胖婦人:“有陸少夫人作證,此事還有假嗎?既然我們既然來了,林嬸子是吧,你就不用報官了,我們回去記著。叫朵兒是吧?”

“昨晚調戲我姑娘的人是誰?”林嬸子已經哭的精疲力竭,若不是有人將她攙扶著,早滑地上去了。

“什麽?”周圍鬧哄哄的,不要說老捕頭沒有聽清楚,就連羅蘿都沒有聽清楚。

林嬸子掙著起來,一雙眼睛腫的跟核桃似得,臉也浮腫著 ,猙獰道:“昨晚調戲我家朵兒的是誰?你看到了,你一定看到了對不到?”

陸珩心中暗道糟糕。那可是大伯父和二伯父啊。

見林嬸子要撲過來,陸珩本能的托著羅蘿腰際,往後一帶,果然,林嬸子撲到了他們剛才的位置,林嬸子指著羅蘿道:“還是說,你根本就沒有看到,你們和他是一夥兒,串通好的!官官相護,權權相護!可憐我的朵兒啊,我老婆子生什麽病啊,你這一去不回,娘還不如死了算了啊。”

林嬸子噗通倒在地上,這一倒場面再難收住,圍得人越來越多,捕頭急的滿頭的汗,寡不敵眾,眾怒不敢犯。

“圍著幹什麽,讓開啊。這都喘不過氣了。”捕頭怕鬧出命來,支使胖婦人趕緊將地上的林嬸子扶起來,一面道。

“夫人,您也看到了,她們不死心,昨晚的人,您認識麽?”

如何不認識,那不就是大伯父和二伯父麽。

陸珩放在羅蘿腰際的手,捏了捏。

羅蘿知道陸珩的意思,望著地上的哭到收不到聲的林嬸子。身邊有人在說:“哎,這小半年月,不見了多少姑娘,官府查了這麽久,還不見頭緒。姑娘還是陸陸續續的失蹤。”

羅蘿只要一想起大伯父和二伯父骯臟的話語和樣子,就不寒而栗,那些失蹤的姑娘——羅蘿對上下的世界多少了解,聽說,有人專門幹著營生,拐子拐了女子賣個青樓,從此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。

那些可憐的女子,正是因為有大伯父和二伯父這樣的臭男人,才會萬劫不覆。難不成,那女子的失蹤,難道和大伯父兒二伯父有關系?

“你睡啊你,英雄救美啊。神經病吧。”

那晚,大伯父不依不饒,方棋只是出手鉗制了的大伯父胳膊,便動彈不得。

後來,方棋走了,羅蘿親眼看見,是方棋先離開,姑娘一個人走了。難不成,大伯父和二伯父趁方公子不再,就又去追了那姑娘?

羅蘿不寒而栗,喃喃道:“是,我見過他們,也知道他們是誰。”

101

用過午飯,元安瀾的喝了禦醫開的藥方子,身子爽朗了不少,盛夏的天氣說變就變,元安瀾記得剛剛吃飯的時候,天色還好好的,轉眼就暗了下來。

“要下雨了?”

元安瀾臨窗而坐,坐榻的方幾上放著素香剛剛熬好的藥。

元安瀾用帕子扇了扇:“這藥也太難聞了。”

素香笑道:“良藥苦口,公主且且先忍忍吧。等身子大好了,就不用喝了。”

“也是。對了,玉嫻回來了嗎?”

素香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繡花樣,以說起尹玉嫻她就來氣。

“怕是沒有吧。”

元安瀾點點頭,青蔥玉手,端起了藥碗,玉瓷小碗,汁藥黑糊糊的,能映著她的臉。

元安瀾又想起了那個夢,當時不覺得。事後想起來,心有餘悸,那橋可不就是奈何橋,她要是那會兒跳下去了,只怕活不過來了。

元安瀾向來惜命,藥再難喝還得喝,否則著府裏沒了她的操持……事不能往深了想,元安瀾搖了搖頭,打算屏住呼吸,一飲而盡。可是當她把碗湊近的時候,元安瀾仿佛有看到碗裏有個人的臉。

尹玉嫻。

“你知不知道,就你耽誤的這功夫耽誤了多少人投胎。”

“喝,就是酸的也要給我喝下去。”

元安瀾嚇得把碗一扔。

玉瓷碗,磕在沈香木方幾上,悶悶的一聲響,碗底還轉著圈。

“公主怎麽了?”

素香受到了驚嚇,手裏的針線扔在了一旁,

元安瀾閉著眼睛,焦慮不安,尹玉嫻就是她的夢魘!現在只要閉著眼睛就能看到她。

“素香,你說我和尹玉嫻是不是八字相克啊。”

素香把碗扶起來,又喚了小暖進來打掃,一面道:“奴婢也不知道,不過過門之前,相士也算過了,不克,也和少爺八字挺合的。”

“那你說是,相士道行不夠,還是怎麽了。我總感覺不對勁,太不對勁了……”

小暖進來的是拖了一個盤子進來,輕手輕腳,軟糯的聲音說道:“公主,藥是奴婢剛盛的,可以趁熱喝了。”

素香虛扶著元安瀾坐下,小暖伸長了手臂,露出一截藕節似的白手腕,元安瀾看著她,水靈靈的小臉,粉面桃花。

小暖一一將盤子裏面的東西取出來,放在方幾上。

一碗藥,一疊蜜餞。

“公主,喝了趕緊吃這個,就一點都不苦了。”

小暖跪了安,元安瀾目送那背影出去,若有所思。

“公主怎麽了?”

元安瀾收回目光,望著身側的蜜餞和藥:“小暖丫頭在宜蘭園多久了。”

素香的眼珠子轉了轉:“好些年頭了,得有十年了 吧。”

“這麽久了。得有十六了吧。”

素香似乎明白了什麽,矮下身子問:“公主是想給暖丫頭看門親事?”

元安瀾用瞅準了一顆大蜜餞:“你說,珩兒會不會喜歡她?”

“少爺?哎喲,公主這個恩典,暖丫頭一定高興壞了。”

小暖送了藥之後,因為好奇心驅使,她就稍稍留了腳步,本來也沒打算聽到什麽,正要走的時候,卻聽到了元安瀾說起了她。不由悄悄退到墻邊。

雖說良藥苦口,可元安瀾還是懼怕那味道,端起碗,猶猶豫豫放在唇邊,她吞了一口唾沫:“她喜歡珩兒?”

“喜歡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。”

“可似乎珩兒不喜歡她啊,不然上次怎麽把她給遣回來了?”

屋外人,手裏的帕子,緊緊的攥在手裏。

“少爺把暖丫頭遣回來,還不是因為少夫人,我聽說,少夫人看暖丫頭不順眼。”

“她看不順眼?”元安瀾眼珠子往旁一溜,胸腔子哼一聲,中氣十足。要不是珩兒跪下來求她這個當娘的,她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。

“珩兒就是慣著她!現在都學會頂嘴了。有了媳婦兒就把娘給忘了。”

“那不是娶了少夫人,才會變成這樣的嘛。公主消消氣,為那種人不值得。”

“所以,我也不能白委屈了自己。珩兒不想我休了她,好,那我就給東苑再添一個人。就暖丫頭好吧,宜室宜家。知書達理,哪一點不比尹玉嫻強。”

小暖錯愕,這真真是喜從天降。小暖感激的望著面前的垂簾,悄悄退了出去。

剛一出去,小暖就撞上了陳氏和李氏,陳氏在臺階在差點打了個趔趄,手劃了幾劃。

小暖臉紅紅的矮了身子道:“奴婢該死,奴婢該死。”

陳氏還沒有緩過神,小暖已經一溜煙跑了。陳氏想叫站住,無奈李氏把她往裏面推了推:“隨她去吧,我們快找公主要緊!”

陳氏忍不住還是罵了一嘴:“這丫頭是見鬼了麽,冒冒失失的。”

急不可耐的進了屋子,陳氏的嗓門尖銳嘹亮,裙角踢的飛起來,露出了青色的鞋面。

元安瀾屏息喝藥,陳氏那一聲嗓門,那藥汁冷不丁灌進了鼻子。就見元安瀾猛然咳嗽起來。

“咳咳咳咳!”元安瀾捂著嘴,咳嗽,鼻子裏面濕漉漉的,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。

低頭一看,元安瀾心裏惡心死了。

素香一面忙著給她拍背,一面遞去帕子:“公主慢點。”

陳氏和李氏未經允許就就進了屋子,就見到元安瀾彎著腰,滿臉通紅,是個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。

“公主你這、”

素香也對兩位妯娌服氣了,一面給元安瀾順氣,一面嚴肅道:“公主的寢室,不得喧嘩,沒有允許不的入內,二位夫人在陸府這麽多年,難道也忘了著規矩嗎。”

陳氏和李氏略略尷尬:“是,是,我們錯了。”

“可是府裏面出事了,不然我們也不用這麽急啊。”李氏捏手跺腳道

元安瀾的氣終於順了過來,在把臉擦幹凈之後,她才擡起頭,對二人明顯不滿:“什麽事,天塌了,還是走水了?”

陳氏:“都不是。”

元安瀾起身扶了扶的讚成發髻。

“是尹玉嫻啊,她上官府,把她大伯父兒二伯父給告了!”

元安瀾穩著發髻,斜睨過去:“什麽?”

李氏急得都快哭了:“官府的人已經來抓人了,您快過去看看吧。”

元安瀾一掌拍在了方幾上,厲聲道:“這丫頭她……”或許起來的太猛,元安瀾感到女子一陣眩暈還,惡心想吐。素香見她臉色一剎那變蒼白,膽戰心驚道:“公主息怒,禦醫說了,萬萬不可動怒的啊。”

元安瀾扶著額,她這一輩子,最看重的就是顏面, 這要是傳出去,她的臉面往哪兒放。

元安瀾握著素香的手,又急又惱的沈聲道:“她怎麽想的。居然把自己家裏的人給告了,官府的人現在哪兒?”

陳氏和李氏原地旋了個圈,忙不疊的跟上腳步:“就人在前廳。”

元安瀾走的極快,但是每一步絕不有失她公主的風範:“為什麽告他們,知道原因嗎?”

陳氏:“呃,呃……”

“說話!到底為什麽。”元安瀾邊走,邊回頭睨了一眼,上了長廊。

“說是看見了寧貴和寧富在調戲女子,官府找她證人來者。”

元安瀾站住,後面的兩人差點撞上來。

“你們——”元安瀾轉過身,一雙美目恨不得剜了眼前兩個人。

“真是一群蠢貨!”

陳氏和李氏擡起頭,元安瀾已經走到了十丈開外,兩人面面相覷。

李氏:“她居然罵我們是蠢貨?”

陳氏咬牙道:“蠢的是他們兩個,又關我們的事!”

光線充足,亮堂了府衙的角角落落,大堂的人魚貫而入,驚動了漂浮的灰塵。

王大人高坐於大堂之上,黑漆漆的木案與王大人圓臉,一樣光滑發亮 ,

衙內退居兩側,手執著長板,莊嚴肅穆。堂下,落了灰的石板地上,一側跪著兩人婦人,一側是站著的方棋,羅蘿和陸珩站在方棋略遠的地方。

那一聲驚堂木過後,沒人再說話。就連婦人也不敢放聲大哭了。

有衙內進來稟報:“大人,嫌犯帶到。”

王爺人抹了抹嘴角的油,那是他剛剛只咬一口雞腿留下來的。

“好,帶上來!”

衙內果然押了兩人上來。陸寧富和陸寧貴囂張慣了,見了官府老爺不怵:“王大人,你那一幫人可毫不客氣,闖入我府中也不會客客氣氣的說話,現在的什麽十四,直接那我們當犯人了麽?”

說罷,眼睛四處搜尋著誰,及至目光終於鎖定了羅蘿,陸寧富說道:“尹玉嫻,你是怎麽回事,有你怎麽胳膊往外拐的嘛?你嫁進陸府摘多久,算老幾?舉報我,你那只眼睛看見了我昨天調戲良家婦女了?”

“大伯父,這裏是府衙,註意言辭。”陸珩不堪媳婦兒受辱,又不好在大堂上發作。

兩兄弟才發現自己的親侄兒也在此處。

仿佛看到親人。兩人哭喪著臉道:“珩兒,你看看你媳婦兒弄的這叫什麽事兒啊。”

方棋抄著手,幹咳了幾聲,陸寧富和陸寧看了過去,就看到方棋微微一揚下巴,目不斜視。

那不是昨晚妨礙他們辦好事的人嗎?陸氏兄弟,一下子沒了聲氣。

王大人敲下驚堂木。“肅靜。跪下。堂下何人。”

兩人心不甘情不願瞧了一眼王大人,心裏腹誹,這不明知故問麽。王大人見兩人磨磨唧唧還是不跪下,認為自己的權威的受到了挑戰。

故而,拿起驚堂木狠勁兒一拍。

“啪!”

一聲尖銳。兩人莫名腿一軟,齊刷刷跪了下去。不需要堂上的人再問,兩人老老實實的自報姓名道:“草民陸寧富。”

“草民陸寧貴。”

“說,昨晚你上門可曾可調戲了一女子。”

陸寧富和陸寧貴,相視一眼。王大人在上高喊:“自己說,不準對眼。”

畢竟是上了公堂,有人證人在,陸寧富猶猶豫豫道:“是,草民昨天的確是遇到一個女子。”

“你呢?”

陸寧貴見大哥都說了,自己也絲毫不隱瞞,在王大人的盤問下,只能事無巨細和盤托出。

府衙許久沒有審過案子,故而閑來無事的百姓堵在了門口,直到陽光緩緩上了臺階,聚在了房頂。

王大人瞇著本來就不大的眼睛,道:“所以說,昨晚你們調戲朵兒是確有其事?”

陸寧富和陸寧貴急道:“是這事我們認了,但我們絕沒有把人家姑娘給擄走。不信王大人可以派人去查,昨晚我們走了之後就上了落紅樓,呆了一晚上,老鴇可以能作證。”

門口看熱鬧的婦人對二人流露出嫌惡態度。陸珩更是沒眼看,揉揉眉心,兩位長輩真是把陸府的面子丟盡了。不過好在沒有做出格的事來,至少,那名女子的失蹤大抵不關他們的事。

案子審到這兒,王大人和師爺打了個對視。師爺對著小衙內的耳朵低語吩咐,衙內聽了,招呼上幾名同伴

“去落花樓,把帶老鴇過來。”

林嬸子在地上抹眼淚,抽抽搭搭。因為沒有確認誰是兇手,故而大堂之上,大家都靜默寡言。

落花樓離府衙不算太遠,用馬車把人帶來也不一刻鐘的事。

老鴇子知道要上公堂,格外註意自己的裝束,拉了拉胸前的衣襟。可是在羅蘿眼裏,哪裏再怎麽拉,還是遮不住胸膛一雙呼之欲出的豐腴。

“民婦是落花樓管事的,官老爺有什麽想問的,民婦一定知無不言言無無盡。”

王大人在年過風韻猶存的,老鴇子身上肆意流轉,那眼神麽明擺著就是男人看女人有了非分之想的意思。

“一副色瞇瞇的樣子,真惡心。”羅蘿嘟噥道。

陸珩離得近,聽得清清楚楚,又不好說什麽,就扯了扯了羅蘿的袖子,叮囑說道:“小點聲。”

羅蘿看了一眼身邊的人,步子往一邊挪去,和陸珩拉開了距離;陸珩見狀不明白了,壓低聲音道:“娘子你怎麽了?”

羅蘿垂著眼簾:“不要說話,看前面。”

老鴇子娓娓道來,說昨晚亥時,陸氏兩位爺來了落紅樓,十分豪氣的賞了各一千兩銀子給姑娘,今早上如果不是丫頭進去端水盆子進去,還想賴在姑娘身上不走呢。

老鴇子說著葷話,在場是個男人都聽明白了,流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。王大人也不例外。

羅蘿雖然未經人事,但是也明白這話意思,下意識就去看陸珩,可不巧,陸珩也正看著她。

“肅靜。”王大人體會夠了,驚堂木隨意的拍在案上,底下衙內,整齊低喊:“威武……”

一聲威武,果然公堂就肅靜。

王大人道:“少夫人,本官問你,昨晚你是看到此二人是什麽時辰?”

“什麽?”羅蘿發現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自己,想了想:“時辰,我不知道。”

眾人嘩然。

羅蘿仔細回憶了當時,腦子裏除了煙花,燈火,哦對了,還有泔水車經過。

“泔水車,我記得有泔水車經過。”

那頭大腹便便的婦人道:“那就是了,我是的確是亥時出去的。”

林嬸子紅著眼睛扯了扯婦人。婦人嘆了一聲,搖搖頭:“哎,如果不是人家做的,也不能平白冤枉人家啊。”

“那我的朵兒怎麽辦?就這麽無聲無息的不見了,一點線索都沒有嗎?”

王大人受不了林嬸子那雙殷切的紅眼睛。此案,在他心裏 已經有了結論。

“昨晚之事,本官已經弄清楚,既不是方公子所為,也不是陸府的兩位老爺所為。”於是,驚堂木一拍:“本官宣布,林朵兒失蹤一案,陸寧富陸寧貴,以及方棋嫌疑解除,本府將亟待追查真兇。退堂!”

“就這麽完了?”

“是啊,太草率了吧?”

門口的百姓有了異議。

林嬸子不走,婦人也沒法走。羅蘿就聽到林嬸子嘴裏說著:“不公平啊,我的女兒就丟了嗎?”

“肯定不公平啊!”

一聲懶懶的低沈的聲音,從公堂外傳來。

正是萬俟蕭。萬俟蕭搖著扇子,一頭烏黑的青絲束了個尾,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,兩道劍眉之下,目光深邃冷冽。他瞟了一眼方棋,對王大人道:“在人沒有找到之前,這個姓方的,和那兩個色鬼,都有嫌疑,要接觸嫌疑除非找到真兇。否則這個人,就是戴罪之身。”

陸寧富和陸寧貴本來聽到自己的嫌疑解除了,不想又被人扣了帽子,火大燒天,就轉身去看,是誰那麽聒噪。

原來是萬俟蕭。

陸寧富扭過臉對陸珩嚴肅道:“陸珩,你這朋友什麽意思啊?我是大伯他是你二伯,我們什麽人品你不知道嗎?怎麽可能把人家姑娘拐了,我們看上的女人還用拐?太可笑了吧。”

陸珩沒想到,居然萬俟蕭也來湊熱鬧。萬俟蕭搖著扇子,那笑裏的意思,陸珩很明白,他的目標不是大伯父和二伯父,而是方棋。

可是事到如今,在陸珩看來,方棋沒有可能去做那種事,因為當時他也是親眼所見的。

“少莊主?少莊主你果然在這兒。”

方棋的眼睛從萬俟蕭的臉上掠過,看到了阿七:“怎麽了?”

“莊主有急事,讓您快回山莊。”

方棋若有所思,抄著的手放了下來,對王大人道:“大人,我可以走了吧。”

王大人聽到小廝喊了一聲少莊主,莫非……“敢問公子是翎羽山莊的少莊主嗎?”

方棋道:“是。”

王大人趕忙起身,目錄驚喜:“公子的父親方盟主乃俠義之士,菩薩心腸,翎羽山莊在朝廷和江湖也頗有美譽,沒想到啊,公子竟然就是翎羽山莊的公子,剛才多有得罪失敬失敬。”

萬俟蕭搖著扇子,冷笑道:“果然是有權有勢,大人,你這麽做可就有失民心了。”

王大人如何不知道萬俟蕭的身份,眼下是兩邊都不能得罪,就道:“翎羽山莊莊主如此,少莊主更是如此,方公子絕不可能是兇手。”

以仁義立江湖?哼。萬俟蕭聽見這幾個字,心裏發笑。假仁假義的玩意兒,還真有信。

“你們信嗎?”萬俟蕭搖著扇子,十分自信道。

“翎羽山莊的人怎麽可能是壞人。我相信他。”

“我也相信他。”

萬俟蕭臉上滿是黑線,左看右看,這些女人是瘋了嗎?剛才在街上那會兒還堅持己見呢。

王大人知道自己引起了個好的話頭,再次拍響驚堂木。再不去吃飯,他就餓的前胸貼肚皮了。“好了此案到此結束,都退下吧。”

“等等!”

“萬俟公子,你有想幹嘛?”王大人肚子快要餓扁了。

“女子失蹤一案,這半年已有百起,為何官府至都沒有破案,空拿朝廷糧餉麽?”

“我……”王大人臉色陰郁下來,“萬俟公子,官府的事,你無需過問。”

“我不該過問。我是大瑨的子民,你說我不該過問?王大人,那是不是可以這麽認為,如果丟的你家的姑娘,乃你心頭之肉,你是不是才會責無旁貸,去緝拿真兇呢?”

王大人腦門上滲出了汗水:“萬俟公子,話可不能亂說。”果然,萬俟蕭三言兩語就激起了民憤,偏偏王大人還不能治他,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掌門。

“我哪有亂說,你破不了案是吧,我幫你。”萬俟蕭大喇喇臨門一腳,跨了進來,直勾勾的盯著方棋:“現在陸家的兩位大爺證明了自己的清白,這人還沒有。”

方棋面罩如霜,盯著萬俟蕭的眼睛,滿是覆雜:“你什麽意思。”

萬俟蕭比方棋還要高半個腦袋,他湊近微微弓著身子道,輕言細語道:“你說你昨晚回去了,誰知道你有沒有半路折返呢?他們的清白證明了,你呢?”

方棋望著那雙眸子,這是他出場以來,第一次急。方棋面不改色,深深望著萬俟蕭:“為什麽,你這麽做有意思麽?”

萬俟蕭和方棋兩人的離得近,故而聲音不用太大。萬俟蕭說道:“有意思,看你倒黴,我覺得特有意思。”

“你腦子有病嗎?”

“難不成你還有藥?”

方棋語噎。難得他急紅了臉,後退了一些,和瘋子拉開了距離。

扇子嘩的一聲的打開,萬俟蕭斂去了玩笑的神色,認真嚴肅道:“好啊,如果你想證明自己的清白,那就找出真兇。”

方棋的看著他:“如果找了呢?”

“找到了就可以還自己清白了啊。”萬俟蕭冷笑道。

“不夠。”

方棋的話不多,氣勢卻不小,萬俟蕭覺得自己已經夠冷酷了,沒想到還有一個比他還冷酷的。

“什麽不夠。”

方棋抄起手,微微擡了下巴:“我們打個賭吧。如果我找到了真兇——”方棋眸底深邃,隱隱的閃著什麽,“你,就在剛才發生爭執的地方,那個茶樓上,當著大家的面大喊三聲,我錯了。”

萬俟蕭笑了,“我還以為是多大的賭註呢,沒什麽,不就是道歉麽。”說罷,他斂去了笑容,冷冷道:“好就這麽辦,可是,如果你沒有呢?”

萬俟蕭的眼神,不是善意的,方棋的氣勢有所受損:“反之亦然。”

“道歉哪夠啊,就你說的那地方,跪下,同樣的大喊三聲,我是兇手。”

“你太過分了。”

萬俟蕭聳聳肩:“過分嗎,是你要和我賭的,而且這是你唯一能證明自己是個清白的機會。說起來,如果你不是兇手,其實勝算蠻大的。”

“少莊主,用不著跟他賭。”

方棋何嘗不是這樣想,半晌後,他環視了眾人一應:“好,我跟你賭。但是我得改一個條件。”

萬俟蕭道:“什麽條件?”

方棋斜睨了一眼,兀自走了,冷冷的留下一句:“高喊三聲,你是個王八蛋!”

102

見方棋要走,羅蘿拔腿就追了上去。

方棋和自己的隨從擠出人群,臉色陰郁。

阿七說道:“少莊主,你怎麽到這兒了?”

風吹起了額前的發,日頭毒辣,方棋瞇著眼睛,牙縫中擠出話到:“是啊,一出門就遇到狼心狗肺的。”

“什麽?”

方棋心裏很煩,走得極快:“沒什麽。我爹找我什麽事?”

“等等!公子等等。”

方棋聽到了,是在叫自己,停下,轉身一看。“是你?”

羅蘿叉著腰,大口的喘氣。欣喜道:“你認識我?”

方棋一楞,隨即一拱手,行禮道:“多謝姑娘剛才出手相救。”

羅蘿擺擺手,笑道:“沒事沒事。”

見羅蘿還在看自己,方棋暖暖一笑:“姑娘還有事?”

羅蘿點頭,然後小心翼翼的用手指了指,方棋身上的玉佩:“這個玉佩的主人是你嗎?”

方棋臉色一變,望著羅蘿。

“不好意思,我見過這個玉佩,你姓方,你是不是認識方婳姐姐?”

風掠地而來,攜來沙塵,卷起羅裙與衣袂。

一陣風後,方棋凝著羅蘿,嘴角漾開微笑。

“是,他是我妹妹。”

羅蘿大喜,嗓門都大了幾分:“真的啊!那她現在在哪兒。”

“沒了。”方棋撤開目光,落寞到:“五年就沒了,生一場重病。這塊玉佩,是她留給我的。”

羅蘿的笑容僵在唇邊:“沒了?你說婳姐姐她——”

方棋道:“姑娘,我還有要是在身,就先告辭了。”轉身與阿七走了。

羅蘿楞在原地,眼淚在眼眶子裏打轉,難怪說啊,這個人的相貌和婳姐姐有諸多相似之處,原來真的是兄妹!

陸珩因為羅蘿而追了出來,而陸寧富和陸寧貴卻因為陸珩追了出來、他們倆半路截住了陸珩:“珩兒,你媳婦兒是什麽意思,你又是幾個意思,你們這麽做是想害死我們啊。我們是你大伯二伯,胳膊肘居然往外拐!”

陸珩賠笑道:“大伯二伯不要生氣,這不是遇到了,官府非要說玉嫻做證明。”

“那可以說不知道啊,大晚上的,她是怎麽了看見我們的。她這一弄,哎……真是丟人,直接從府裏面把我們拎出來。”

陸寧貴拍拍大哥的肩膀:“嘿嘿,玉嫻在跟誰對眼兒呢?我就納悶了昨晚上她是怎麽看見的我,昨晚都亥時了,她不該在府裏嗎?”

陸珩心下咯噔一聲,果然二位叔伯不找他的麻煩去找娘子的麻煩了。

“玉嫻啊,大伯有事問你。”

“二伯父也有事想問你。”

兩人一左一右,將羅蘿攔住。羅蘿瞧著這架勢,是個秋後算賬的架勢啊。“什麽事?”

“你昨晚是怎麽會看見我們呢?”

“我當時正要回府——”

“嗯?”

羅蘿咬舌。糟了,她昨晚是偷偷出去的,沒人曉得。

“哦,所以你出去了,你出去幹嘛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哦,你該不會是出去會奸夫吧,大晚上不睡覺,在外邊偷偷摸摸,珩兒你媳婦兒頭情況!”

陸珩搖頭擺尾的就將大伯父擠到了一邊。說道:“什麽奸夫,我和玉嫻一起悄悄出去的。我們是去賞月,對吧娘子。誰知道就看見你們了。”

羅蘿木然的看著陸珩,沒有說話。

“賞月?”

陸寧貴問陸寧富道:“昨晚上月亮很漂亮嗎?”

陸寧富不知所謂:“我哪知道,我又沒有賞過。”有看向兩人:“你們倆個缺心眼的,有你們這麽當晚輩的麽,都是一家人幹嘛還胳膊肘往外拐,傻不傻,大義滅親也不是這麽個滅法啊,真是嚇死了我。走了回去了,你娘一定還為這事兒擔心呢。不過說起來,公主怎麽還不來,我以為他要救我們。”

陸寧貴對此十分看的開:“哎,救什麽救啊,你還不知道她啊,巴不得咱們露宿街頭呢……

“也是,一定覺著我們給她丟人了。”

陸氏兄弟發完牢騷,擺擺手,是個懶得計較樣子,朝家的方向去了。

陸府正堂今天熱鬧了。

官府來抓人的時候,元安瀾不在,所以順順利利就把兩人給帶走了。元安瀾氣急了,陳氏和李氏嘴皮子磨破都沒有求得元安瀾,去官府把人撈出來。

元安瀾就像現在這個樣子,端坐在椅子上,一直從上午坐到有人回來。

陸寧富,陸寧貴,還有陸珩和羅蘿。

陳氏和李氏是知道自己男人德性的。家裏的不新鮮了,就上外邊找,銀子掏空了,身子也掏空了。果不其然,兩女人看著各自的相公跨門而入,那偏偏倒到的模樣,直想讓人個巴掌呼上去。

然而,也只是想一想。

“死鬼,你說說你,好好調戲別人幹嘛。”

陸寧富也不拘禮,找準了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,坐又不是好坐,兩條腿伸得直直的,兩手扶著,是個累癱了的模樣:“外頭太熱了。來人給老爺我上點冰鎮湯。”

元安瀾眼睜睜瞅著,沒有說話。

陸寧貴有樣學樣,不愧是一個娘肚子裏生出來,同樣做不是好坐,唯一和大哥不同的是,他坐下去,伸的腿,比較短。也說道:“我也要。”

元安瀾冷冷一哼,美目剜了二人一眼,她放下手裏的冰鎮湯,翹了一側嘴角說道:“大哥二哥,累嗎?”

冰鎮湯上來了,陸寧富和陸寧貴接過,一飲而盡,一抹嘴,爽到透心涼。

“好喝嗎?”

“好喝!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

陳氏和李氏已經面如土色了。偏偏眼前這個男人一點都不知道看顏色。老大陸寧富把碗放下,就看到自己夫人拼命給自己打手勢。

他反應過來,趕緊放了碗,起身站好。

老二才喝完,覺得今天也忒安靜了點,可他發現身邊椅子忽然沒了人,而元安瀾依舊是那笑看著自己,老二陸寧貴立刻站了起來,剛剛才感覺到有點涼快,現在腦門又熱了。

“公主……”

“公主。”

“好喝啊。多喝點嘛。”元安瀾瞥了二人兩眼,最後饒有深意的看著眼前這一對小夫妻。將碗裏的冰鎮湯一飲而盡,然後重重的放在桌上。

“真是放肆!”

眾人嚇的一哆嗦。

羅蘿也不例外,她在陸珩身側,離元安瀾不算遠也不算近。元安瀾到底是皇家出身,自帶不怒自威的皇家風範,羅蘿自認霸氣一方,今天才知道,原來真正霸氣的在面前,這個四十歲的眼角已經有了魚尾紋的女人。

“可以啊,我元安瀾的臉是那拿給你們出去臊的嗎?別忘了自己進的是什麽門,門匾上寫的是什麽!”

陸寧富和陸寧貴嘰嘰咕咕道:“還不是寫的姓陸的,難不成還是姓元的啊。”

陸府當年匾額本來寫的是駙馬府,可元安瀾覺得自己的身份是公主,而丈夫是平民,正所謂愛一個人事事就會為他考慮,為了男人的自尊心和面子,元安瀾才讓人將駙馬府給改成陸府。即便如此,這陸府相當於駙馬府,就算改了,她還是府裏的公主,而陸寧德也不會感到壓抑。

陳氏整個人都不好了:“寧富你喝醉了,少說話。”

“老爺們說話,你插什麽嘴。”

元安瀾:“本公主也是婦人,大哥有何指教?”

老大陸寧富立刻閉嘴了:“沒有沒有,公主說了算。你是主子。”

“官府的事,本宮已經知道了 。從今天起,你們二人的例銀從這個月扣到中秋。”

兩個老爺們不可置信:“什麽?”

元安瀾雲淡風輕道:“什麽什麽?你們倆個除了吃喝玩樂,還會幹什麽?要不是寧德你們會有好日子過?你所用的每一分每一厘,都有本公主和寧德的心血,供你們養你們已經就不錯,還一點都不安分,你們知不知每個月都要債的上門啊。”元安瀾從手裏拿過一疊紙,全部扔在了二人面前。

元安瀾厲聲道:“這上面全是你們名字,少的一百兩,五百兩,多只一千兩,還簽字畫押。你當寧德在綢緞莊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啊!一群飯桶!”

陳氏和李氏皆不做聲了,老大和老二更是臉色鐵青,隱忍不發的模樣。

元安瀾居高臨下,兩人的表情盡收眼底:“怎麽不服氣啊,不服氣這麽債就自己給,要是覺得在陸府盡過著受氣日子,那便搬出去,要是沒本事,就給本宮安分守己,好好過日子。這有這次,如果還有下次,本宮就讓你們自生自滅!”最後幾個字咬的極重。

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